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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时间:2025-12-14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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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是被一阵风引进山里来的。这风里没有一丝温柔,全是清冽冽、硬邦邦的,像一把新开刃的薄刀片,贴着人的脸颊刮过去,却不觉得疼,只感到一种爽然的警醒。山路两旁的树木,早已脱去了夏日那件臃肿的、沉甸甸的绿袍子。此刻,它们精赤着身子,把一副副瘦硬了的骨骼,坦然无遗地交还给天空看。那些交错盘虬的枝干,在灰蓝的天幕上,画出一张疏疏朗朗的网,每一笔都带着铮铮的铁意。阳光是淡金色的金色的,斜斜地照过来,失了夏日的蛮横,便显得分外的明净与通透;它筛过枝丫,在地上投下些清晰而破碎的影子,随着微风轻轻地晃,像是光阴在那里在那里静静地打着拍子。
我正走着,头顶上忽地掠过一片巨大的阴影,伴着一阵短促而有力的振翅声。我忙抬头忙抬头,是一只苍鹰。它飞得那样高,仿佛不是属于这尘世的活物,而是蓝天上一颗移动的、有生命的黑痣。它平展着双翼,几乎不见扇动,只凭着气流,悠然自得地画着一个又一个巨大的圆圈。它的从容里,自有一种凛然的威严。那一刻,我觉得天空是它的猎场,也是它的囚笼——一个无限广大的囚笼。它或许它或许终其一生也飞不出那片蔚蓝,但它盘旋着,俯瞰着,将这无边的领域都当作了自己的领土。这难道不也是一种极致的自由么?一种将束缚本身也融入生命的、孤傲的自由。
我的目光还未从那黑点似的点似的鹰身上收回,脚下却被另一番热闹给绊住了。那是一棵极大的枫香树,霜染过的叶子,红黄驳杂,像一团烧得不很旺的,却瑰丽无比的火焰。这时,又有一阵较急的风路过,树梢发出一阵簌簌的响动,仿佛是仿佛是忍俊不禁的笑声。随即,那些红的、黄的叶,便纷纷便纷纷地、迫不及待地挣脱了枝头。它们并不直坠下来,而是打着旋儿,翻着眼头,飘飘摇摇的,像一群醉了酒的蝴蝶,像一场无声的、绚烂的雨。它们。它们在空中最后的舞蹈,是何等的尽兴,何等的不管不顾!不顾!没有一丝对高处的留恋,也没有一点对泥尘的恐惧。它们将自己完全交给了这一阵风,交给了这场注定的离别,在坠落中演绎出生命最华美的段落。我伸出手,一片绛红色的叶片恰好落在我掌心,边缘微微卷曲,带着,带着阳光留下的一点微温。我想,它在枝头静默了一整个春夏,所等待的,或许就是这临终前的一场飞舞吧。这是凋零的自由,是向死而生的、诗意的自由。
bw必威西汉姆联官网首页我的心被这些叶子搅得有些乱了,便信步走到一处溪涧边,想借那潺潺的水声涤荡一下。溪水比夏日瘦了许多,却更加清澈了,水底圆润的各润的各色石子,历历可数。有几片方才落下的黄叶,浮在水面,就成了小小的舟,顺着水流,悠悠地向下游漂去。它们的航向是被水流规定的,自己似乎做不得主。可你看它们,时而打个转儿,时而在洄涡处稍作停留,姿态却是那样的安逸,那样的顺其自然。它们不与流水抗争,反而借着流水的力量,完成了一段宁静的旅途。这也是一种自由罢,一种,一种不争的、随缘的、恬然的自由。
我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傻子,站在这里,徒然地羡慕着鹰的翱翔,叶的飘舞,云的舒卷。我将那“自由”二字,想得太复杂,太沉重了。天地间的万物,何尝有过我这般的踌躇与计较?它们只是依着自己的本性,存在着,活动着。该飞时便飞,该落时便落,该聚时便聚,该散时便散。这一切的发生,都是那样的自然而然,没有丝毫的勉强。这便是“竞自由”的真意了——“竞”并非争斗,而是尽情地、各按其时地成为美好。
不知不觉间,夕阳已经西垂,将那西边天际的几缕薄云,染成了淡淡的蔷薇色。山里的寒气渐渐地重了,那锋利的秋风,此刻也更添了几分刺骨的劲儿。我来时的烦闷,不知何时已被这满山的秋气洗涤得干干净净,心里反倒生出一种空旷的平静。
我转身循着来路下山去。身后,是无言的群山,以及在那霜天之下,一切生灵那盛大而又沉默的、自由的狂欢。